关于这事，王氏年前就跟魏广仁父子商量过了，也达成共识，他们一家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新平。
“你也别把话说这么满，须知天外有天、人外有人，这世上没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儿。回头叫他听了心里得意，骄傲自满起来，说不定反倒不中。”
王氏虽然也有点小迷信，却不忌讳说这种“晦气话”。
自打魏渠中举，身边围绕着的全是甜蜜动听的好话，仿佛一转眼魏渠就要当大官了，走上人生巅峰了，其实还远着呢。
“且不说能不能中，就算中了，也不知被分到什么官。在京里还好，要是分到千八百里外，难道咱们一家老小还得跟着他跑来跑去？而且，就算一开始分到京里，后面是不是也要外派的？”
李絮眨眨眼，心说，书里的你们就是跟着他四处奔波的，路上还累病了，还是某人掏的嫁妆钱请的大夫。
不过，如今的情形已经跟书里的大不相同了。
书中魏广仁落水而亡，王氏丧夫，家里少了学塾这笔收入，只能靠田地产出，过得更加捉襟见肘。好不容易熬到魏渠考中，自然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去了。就算一开始也没享着福，好歹靠着魏渠的微薄俸禄、卖掉祖田的钱和一家人各自做些零活帮补家用也能过下去。
对喝西北风的一家子来说，高中的魏渠是救命稻草；但现在，大家不是都不愁吃穿嘛？
魏广仁闲得发慌要重操旧业、育人子弟，王氏有食店、养殖场要忙活，魏寅也要继续做他的小掌柜，魏葵还在沉迷做菜无法自拔，魏鲤正是要认真读书、积累学问的关键时候。
总之，全家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活，日子过得非常充实，估计没人愿意跟着发达的魏渠去享福。最多跟着过去看一眼，凑个热闹，然后回来该干嘛干嘛。
“恩，我听人说，基本上没有后台的都会被外放，而且不外放几年，也不大受重用。有个说法，说是京官对外放都是又爱又恨。爱是因为，没外放过的不许入阁，就是不能当宰相；恨则是因为怕自己一去不复返~”
李絮有点点失望，却也在意料之中。
草沟村的养殖场刚建起来，食店也正如日中天，以王氏的务实负责性子，肯定不会半途撂挑子。转让给别人，不放心，还舍不得。反正自己还“风华正茂”，不急着跟着长子去养老，且先多忙碌几年，好歹把兄弟姐妹四人的婚嫁银子都准备好再说。
王氏终于从小家的事上转移走注意力:“没外放就不让入阁？这是什么道理？”刚问出口，却又自己悟了。“哦，是不是怕他们没干过实事，当上宰相后瞎霍霍？”
李絮笑，她这个舅母还真是一点就通。果然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，不必读过多少书，这些质朴的道理谁人不知？
“嘿，我之前就听老人说过，有一个大官儿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，为了不让那些官贪钱，居然想了个法子，说是不让官吏下乡，以为这样就贪不到钱了。呸，那些官儿倒是会钻空子，不让下乡，那他们就在衙门里躲清闲呗，也不耽误他们挣银子……”
王氏一脸鄙夷，很快又换了副脸色:“还是咱孟知县好，晓得为老百姓做点实事。我也不求大郎以后飞黄腾达，他要能做到跟孟知县这样，把普通百姓装眼里，帮大家伙把日子过好，我也就心满意足啦。”
李絮熟知主线剧情发展脉络，诚心诚意地宽慰:“会有那一天的。表哥最近对人工孵化不就很感兴趣么？说不定，将来他为官的地方老百姓还能从他手里学到这门技术，发家致富呢。”
王氏知道，魏渠最近确实在写相关的文章，还跟着跑回草沟村围观了几次，虽然没亲自动手，说起来却也像模像样了。魏广仁看过文章，还夸他文笔愈发简练，寥寥数语，鸡鸣鸭叫的生动景象便跃然纸上，叫人兴致盎然。
她却摆摆手:“嗐，那还不是多亏了你？就他一个书生，农事还没他老娘懂得多叻。今后他要是出息了，这功劳也有你一半。”
李絮脑海中莫名响起《十五的月亮》旋律，以及那句知名的“军功章里，有你的一半，也有我的一半”，然后整个人僵住，转头走向鸡舍，决定去鸡群中听一阵啾啾啾的可爱叫声洗洗脑子。孟知县的温室大棚项目推进得很顺利，甚至还引来了效仿者。
打探过衙门这边的态度并不反对后，袁家和其他几个大户消息比较灵通，都心动了，决定加进来分一杯羹。
五亩地才能出多少蔬菜啊？他们家的地可多了，随便拿个百八十亩出来都没问题。就是吧，搞地热投入蛮高的，也不好大出风头盖过知县家去。不管怎么说，向知县大人看齐，一家搞个五亩绝对可以。
孟知县不怕这些人跟自己抢生意，整个府城多少人，一天能消耗多少斤蔬菜，再加上周边两三天能到的州县，销路大大的，不怕卖不出去。
不过，为防技术外流，让其他地方的人也过来抢生意，正式的契约还是要签的，还要加上保密条款。
大户们都很配合，赚钱的事最大，再多亲戚朋友都得靠边站，总不能为了这些人得罪头顶上的主官嘛，回头万一穿小鞋还不知要损失多少呢，不划算。
一时间，县里暗流涌动，大户们见了都笑呵呵地关心彼此家里新砌了炕没，实际上说的是温室大棚。
明面上却没多少人讨论。
因为绝大多数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，只有负责盘烟道的建筑工程队和李絮等人一清二楚，也都默契地缄口不言。
在温室大棚这根胡萝卜面前，养殖场就没那么多人关注，悄无声息地孵化出了第一批没感受过母亲体温、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人类的鸡宝宝鸭宝宝鹅宝宝。
期间，陆续有发育不良的死蛋被挑出来吃掉，很是丰富了张婶子、魏成水家的餐桌，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全蛋宴。
总体成活率大概在七八成的样子，成绩不算优秀，但作为初次人工孵化的结果，其实已经很不错了。
蛋价便宜，成体贵，差不多是五六倍的差价，平均下来还是省了一笔钱。今后继续改进孵化方法，调整工作细节，成活率应该能上九成。
看着面前刚破壳不久的小毛团们，王氏等老母亲心都要化了。
这不是几只小鸡，而是几百只啊！
简直成了毛团的海洋！
魏渠、魏寅两兄弟却没能见着这般盛况，他们早在几天前，刚吃过酒酿元宵就背上行囊出发了。
春闱在二月上旬开考，提前一个月出发差不多，路上六七天，预留几天意外耽搁的，再预留到了地方休养生息、调整状态的，加起来时间差不多够。
承安府离京城还算近的，可以慢悠悠过去。南边的州府生员可没有在家过完元宵才动身的幸福，几乎是过完年，大年初几的样子就要动身了，路上要花大半个月呢。
魏渠去赶考，魏寅则是回去上班。
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关系户，但离得久了总是不放心，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可做，爹娘弟妹都各有各的正事要忙，他待家里也是闲着。最近，他倒是帮着李絮跑了跑市场，看了下行情，准备回头盘个地方做肉干作坊，不过现在还不急，鸡鸭们还在努力长大呢。
李絮本来也打算元宵后就走人的，不过，养殖场这边头回搞人工孵化，唯一知道这项技术的她不好半途而废，只能坚持到小毛团们出壳，又让小秦大夫来看过这些新生儿，再三重申了养殖场的卫生工作规章制度后，才放心离开。
这二十天期间，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守在鸡舍，还抽了点时间去府城，把新银楼的摊子支起来了。
请了掌柜、伙计，安抚好老工匠，再把设计图扔过去，银楼便自行运转起来。又有地头蛇何家帮忙盯着，李絮并不担心。
令她惊喜的是，接手的两个老工匠手艺都挺不错，工作效率还挺高，居然赶在她离开前打了几套她画的新式首饰出来，正好可以拿回来送人。
中高档的送给孟夫人、袁太太和王氏，简单朴素些的送给魏葵、苗氏、温氏等亲近的人，平时插戴也无妨，还让人耳目一新。
尤其是孟夫人、袁太太两人，戴上出去走一走，或是在自家接待女眷时戴一下，广告效果立竿见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