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明姝怡然自得的神情,恍若一点也不在意。
然而,就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,何絮从小到大都被晏明姝压制的那种恐慌感,“轰”地一下,从心底升腾而起,蔓延全身。
“难道不是吗。”她强撑着语气反问道。
这个女生倒不是别人,她和晏明姝从幼儿园开始,就一起上学,一直都看不惯晏明姝的做派。
明明从小所有人都围着她转,她还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每次见到她们都傲得很,连一个简单的招呼都不屑打。
晏明姝看了眼何絮,似是懒得搭理她,也没说话,动作懒懒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,便移开了视线。
她从没觉得有哪一刻,要比现在过得还慢。
其实也才几十秒钟的时间,江司屹才刚刚踏进宴会厅的大门。
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。
本来他和崔妙离着有段距离,走了几步之后,两人几乎并行。
江司屹从来都是这样,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衫黑裤,纽扣永远都是系到最上面一颗。
永远规整,永远一丝不苟。
像是长在遥远雪山之上的,最中央的那一朵最圣洁的高岭花。
令人轻易不可攀折采撷。
崔妙也是一身浅色系衣裙,两人站在一起,宛若佳偶天成。
当真是般配极了。
晏明姝远远看着,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。
不期然间,江司屹往这边望过来。
晏明姝微微抬眸,和他带着探究似在寻找什么的视线对上。
她的呼吸紧了紧,也回望向他。
他的眼睛,总是这般迷人。
明明眼神是淡漠的,宛若天边的星辰一样,遥不可及。
然而每次见到时,他就是那么轻轻地抬一抬眼,看一看她,她便要禁不住陷落。
其实也才见过三次,晏明姝抬手捏了捏几许发烫的耳尖。
“哇哦,江司屹向这边看过来了,”何絮看样子很是激动,“他在看谁啊?”
“看谁。我们这边有可以让他看的人吗。”
有人微嘲了句,“是在看他身边的崔妙吧。”
这么一说,众人细细观察起来。
崔妙正和她们这边位于江司屹的同一视角区,这么说倒也不足为奇。
何絮深以为然,“确实,反正不可能看的是我们,虽然也不排除看的是明姝啦,但是,”
她话锋一转,“江司屹那样淡冷的性子,估计没太大可能喜欢明姝这样招摇的千金小姐啦。”
“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满,虽然都盛传江家和崔家有婚约,我听父亲说晏家也有意和江家联姻呢。”
“这种事情,不到最后,永远都没有定论。”
“啊?明姝你们晏家和江家有婚约?没可能了,你们看,”
一位女生嘴巴朝门口的方向一努,“瞧,那边那两位都快贴上去了。”
众人视线望过去,发现不知什么时候,江司屹和崔妙已经并行了。
不知道崔妙和身旁的男人说了句什么,换来那人的嘴角微倾,清俊脸庞缓缓露出一个浅淡笑容。
江司屹不常笑。
但是偶尔那么一个清隽中透着温冷的笑,便足以令周围事物和人影全然失色。
厅里的人都早就注意到门口的动静,纷纷朝那边望去。
看到江司屹和崔妙站在一起时,有眼明心亮的人不禁在心里惊诧。
京北商圈的格局,怕是要变了。
女眷这边,对于今天所见到场景的猜测更是愈演愈烈。
连“江司屹为了崔妙拒绝晏家联姻请求”的荒唐言论都出来了。
周围几个女生聒噪不已的八卦声直往耳朵里钻。
到这里,晏明姝已经有点生气了。
虽然她和江司屹之间是塑料夫妻,联姻的事情也还没公开。
江司屹不来给她的宴会捧场,她也可以当做是在生她的气。
可是看看,江司屹现在是在做什么。
他明知道自己在京北,就像是一个风向标。
京北喜欢江司屹的女人,想要攀附江家这门亲事的人,多如牛毛。
论家室,论长相,能配得上的,江家会予以考虑的,仅晏家晏明姝和崔家崔妙两位。
京北许多人闻风而动,就在她回国前后,分别向晏家和崔家,抛了不少橄榄枝。
这次宴会,如果江司屹不来参加,众人不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。
晏家和崔家在商场上的局势会愈加不明朗,商业上的合作者也会持观望态度。
可以说,江家,江司屹的立场决定了晏家和崔家在商场上的高下之位。
而江司屹现在,和崔妙这么亲近,可不就是在打晏家,打她的脸么。
不过说实话,以晏家在京北这么多年的底蕴,即使没有江家的支持,晏家在商界的地位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。
晏家本来就是京北商界的中流砥柱。
然而如果江家和崔家联姻,强强联合。
江,崔,晏家的三足鼎立之势必被打破。
回来接手晏氏集团的晏明姝就是个笑话。
几乎是路还没开始,就要被堵死。
到这个时候,来参加宴会的一些人的眼色难免带了些特殊的意味。
晏明姝高高端着姿态,骄矜一笑,满不在乎的样子。
今晚宴会她结交了几位难得的不看人下菜碟的公司掌舵人,应酬得差不多。
毕竟是从小带她长大的管家,稍微搭一眼,就知道晏明姝在想什么。
晏明姝接过管家递来的外套,穿上。
米白色的羊毛大衣套在身上,里面酒红色的裙摆若隐若现。
平白地勾人。
不远处的江司屹似是注意到,眼眸微深。
…
与其留在这里被这一群乌央乌央的人碍眼,不如回家休息。
晏明姝觉得,她是时候该研究一下离婚协议书怎么写了。
她想在晏氏站稳脚跟,还必须得依靠江司屹吗。
离了他是不行吗。
晏明姝并不这么觉得,她在国外读的是商科专业,有大量的实战经验。
如果能够顺利回到晏氏,之后的日子,无论怎么样,都不会太坎坷。
彼时的晏明姝好像已经完全忽略了,或者是压根不想记忆太深刻。是在自欺欺人。
有关于自己继弟晏明弦的锋芒毕露。
晏氏现在,又究竟是在谁的手里。
周围人或嘲讽,或看戏的目光,晏明姝全然不在意。
她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,步伐优雅地往门口走去。
正巧,江司屹就站在晏明姝和宴会厅大门的连接线上。
众目睽睽之下,她绕不过去。
不过依照晏明姝的性子,她根本没打算绕。
晏明姝目不斜视。
似乎压根没看见与自己仅有咫尺之遥的江司屹,娉婷身姿微微晃动,下一瞬便要与他擦身而过。
她感觉自己离江司屹越来越远,脑海中离婚协议书的条款也越来越清晰。
蓦地,一道滚烫又熟悉的热气朝她翻涌而来。
独属于江司屹身上黑檀木质的淡香随着空气一缕缕飘进鼻腔,清雅好闻。
晏明姝微微愣了下,神情间有一丝不可置信。
下一秒,她的手腕被男人拽住。
众人注意到这边,晏明姝能听见不远处何絮咋咋呼呼满嗓子的惊讶声。
余光里也能看到崔秒惯性走了几步后倏然停下来的身影。
却都不及身边男人的存在感强烈。
晏明姝极其轻浅地皱了下眉,回眸望去。
“?”她实在不想搭理江司屹,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狐狸眼睛,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。
见她这副模样,江司屹轻哂,“等我一起。”
晏明姝一把甩开江司屹的手,话里带着轻易可察觉的怒气,“凭什么。你谁啊你。”
江司屹倒是一点也不恼,只是轻挑了下眉梢,淡声问着,“这是又犯病了?”
晏明姝正要发作,而后只见他微微抬了抬手腕,露出掩在白色袖口之下的黑檀木佛珠。
仿佛在向她暗示着什么。
见到那串佛珠后,晏明姝积攒了一个晚上,满肚子的气,顿时消了大半。
她恨恨地白了眼江司屹,一时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。
众目睽睽之下,跟她这么亲近,是忘了他们预先说好的,不准备对外公开联姻的事情了?
“别拉拉扯扯的。”晏明姝看了眼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崔妙,她和其他人一样,视线紧紧盯着两人这边。
索性两人声音压的低,似乎没人听见他们说了什么。
顿了顿,晏明姝故意道,“小心你那位可人生气。”
江司屹循着晏明姝的视线看了前方一眼,眉头紧皱了下。
轻斥,“瞎说什么。”
“呵。”晏明姝冷笑了声。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,也懒得继续听江司屹的狡辩。
手腕一转,眼看就要脱离男人的掌控。
江司屹循循善诱的嗓音传来,含着一丝旁人轻易察觉不到的宠溺,“这是谁惹我们家姝姝生气了?要不我来哄哄你?”